(本文发表于2023年第1期)
作者简介
王海荣,副教授,从事沉积学和石油地质学的教学与科研工作。
自小背诵《长征》,气势磅礴的诗句耳熟能详。在“重走长征路”的感悟中,笔者系统研究了长征的背景、路线、节点和重大事件,结合多年地质专业知识,认识到诗句蕴含了革命征程和地质景观的完美契合,体现了诗人对壮丽山河的敏感体悟。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南岭、横断山脉、秦岭等万千崇山峻岭是南部、西南等半壁山河的地貌精粹,是最为剧烈的喜山期地质构造运动的产物。红军跨越这千山万水,战胜了湘桂粤黔滇川甘国民党军队的重重围阻,虽然远征极为困难,但具有远大理想的诗人轻描淡写,视为寻常,“等闲”二字洋溢着革命浪漫主义。
“五岭逶迤腾细浪”。长征初始,红军利用军阀集团的重重矛盾,在赣粤、湘粤的五岭山脉衔枚西进,连续突破三道封锁线。五岭即南岭,包括湘桂之间的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湘南的骑田岭和赣粤之间的大庾岭,为特殊的地质演化所造就。征途势若破竹,诗人视五岭为海浪拍击沙滩后破碎而成的“细浪”,轻松迈越。山形地貌和顺利征途交相辉映。
“乌蒙磅礴走泥丸”。在湘桂走廊湘江段,红军遭遇湘桂粤蒋的围追堵截,突破第四道封锁线,奔上老山界,翻越越城岭,征战云贵高原。挫折和经验教育了人们,遵义会议后,红军施神来之笔,四渡赤水,贵阳虚晃,在蒋川滇黔军阀的围攻下,辗转腾挪于纵横高山和交错峡谷间,恍入无人之境。高耸山梁不就是任由迈越的泥球么?瑰丽的想象、革命的浪漫、豪迈的气魄,作者如同遨游太空,俯瞰大地,纵横的五岭和交错的乌蒙,无非是沙滩的破碎浪花和生物巢穴边缘的滚动泥球。
“金沙水拍云崖暖”。红军大踏步绕越贵阳,西进继而北上,于皎平渡突破金沙江,由滇入川。该河段呈东西向。西部是绵延的南北向横断山脉,层层阻截了来自于印度洋的水汽。来自南部的水汽顺怒江、澜沧江河谷北上,渐北渐弱,难以波及金沙江段。东南部的水汽受到了武夷山脉、雪峰山脉、巫山山脉、邛崃山脉以及云贵高原的层层阻截。金沙江段水汽不足,终年干旱少雨,且是古老的板块碰撞带,即金沙江缝合带。在炎热、干旱、植被稀疏和缝合带的综合质背景下,岩壁赤红,形成了“金沙干热河谷”。赤色的岩壁和湍急的河流相遇,迸激了氤氲的水汽,白色雾气和闪烁的赤色山崖交相辉映。“暖”,既是自然的映像,也是皎平渡胜利的愉悦心情。
“大渡桥横铁索寒”。红军急速北上,夺取大渡河的安顺场后,仅有一条渡船,四围敌人渐拢,再次处于悬崖之巅。战机稍纵即逝,一军团第四团临危受命,顺大渡河西岸奔袭泸定桥,与东岸的刘伯承部左右并进,为红军争取一线之机。大渡河自北而南奔流,在安顺场稍南转而向东。大渡河处于板块挤压造就的青藏高原的东缘,是系列山脉夹持下的山间谷地,和东部水汽通道相连,周遭的大雪山、小相岭、夹金山、大相岭的山腰和山顶终年积雪。激流在幽深茂密的峡谷中澎湃而下,迸溅而起的白色雾气中,泸定桥碗口粗细的铁索更显得寒意森森。红四团不辱使命,昼夜急行240里,强攻夺取泸定桥,击碎让红军成为“第二个石达开”的迷梦。“寒”字既是自然界的真实写照,更映衬了作者为革命忧心忡忡和昼思夜虑。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渡过泸定桥,红军东向天权、芦山,继而顺山谷北上,接近成都平原,给养等有了改观。地质作用和丰沛水汽造就了川西巍峨雄奇的连绵雪山和幽深蓊郁的山间谷地,亚克夏、三奥等美丽雪山暗藏杀机,但此时的党有了成熟坚强的领导核心。自然美景好,革命信心足,“喜”不由溢出心胸,“颜”尽情绽放。
《长征》满怀英雄主义和革命豪情,诉说了胜利和挫折,敏锐捕捉了反映地质作用的地貌景观,地貌映衬革命,二者完美契合,古老的地质运动和革命征途跨越时空遥相呼应,是偶然,更包含着必然。地质运动带来了破碎山地与高原丘陵、巍峙雪山和激流谷地、湿润和干旱、奔放草地和荒漠高原的自然地貌;中国共产党准确把握了民族救亡的时代脉搏,在征途中做到了历史条件下的坚定战略选择和灵活战术路线的有机结合,尊重科学原理和客观规律,最终取得胜利。